ᴊᴋ

池乘务员的一生

OJH号豪华邮轮 / 池小兰视角

有兰芸、渔夫感情线




00


脚尖一松,背对大海的瘦弱身影仰头倒下,宽松的胶皮鞋被三两下踢开,她在翻身间瞧见海鸥擦过海平线,瞧见海面上浮着的点点盐粒,然后“噗通”一声,满天白云隐没在暗沈的海蓝当中,她张开嘴,任由呼出的泡泡加速缺氧,视线在一点点缩窄模糊。


只是在手上传来失重感时,她还会下意识伸手抓住正要逃离的怀表,麻木的手指规律地摩挲着轮廓,还没来得及打开看一眼,眼皮一沉,便坠入永无尽头的黑暗。


好像隐约间听见八音盒转动,她在走马灯里找到了高举着游轮模型的小女孩、聚光灯下跃起的芭蕾舞者,还有抱着船长帽跪在地上痛哭的身影。


曾经美满的家庭被一宗命案敲碎,连续被丧父和事业低谷打击的年轻女孩跳海自杀,这就是人如其名般平凡的杨姓女子短暂的一生。


她再睁开眼的第一步就是弯着腰拼命咳嗽,咳出满眼泪光也无法赶跑对水下的缺氧感的记忆,眩目的灯光被泪水揉开化淡,她眼角余光瞥到伫立在门口的身影,边轻咳着边问:“你是……哪位……?”


那男人放下交叉在胸前的双手,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,拢紧白色外套给她看上面的船长徽章。


“我是OJH号邮轮的余船长,把你救上来的人。年纪轻轻的别想着了结自己,你还能换个方式重新生活,要是不介意的话,我们船上正好缺个乘务员。”


她怔楞了一瞬,屏息去看那个人却没看清,好不容易止住的咳嗽又涌上喉头,但也正好掩盖她的神情。她边咳嗽边想,现在自己的脸上会是什么神情呢?惊愕、愤怒、仇恨,还是什么都掺了一点?


这是她父亲曾经待过的邮轮,也是见证她父亲最后一次呼吸的地方。报纸上把杨船长的死因模糊化,一句“意外猝死”便草草了事,但船上的人又能清白到什么地方?如今站在她身前的人,可是踩着她父亲的白骨上位的新任船长。


而船上应当还有一位,亲自被父亲点过名的人,是父亲留给她和母亲最后的线索。


她无疑是害怕的,怕得把抖成筛子的手掌藏在身后,可又忍不住想靠近真相一些——她都活过来了,断没有再空手而回的道理。失意的芭蕾舞者已经溺水而亡,她现在只是软弱可怜的无名小卒。


身后的手掌猛地攥紧,指甲扣在柔软的掌心,伴随疼痛感的是几分清醒。她总算止住了咳嗽,泪水还挂在眼角和颊边,天鹅般的颈项微微一弯,让垂落的长发挡住眼底脸上的算计,看起来脆弱易折。


“我真的可以重来吗?”


那人走近几步,信誓旦旦地承诺:“可以。”


她调整好表情,悄悄做了个深呼吸才抬起头,把脑海里率先浮现的名字照搬出来:“余船长好,我叫池小兰。”


她作为池小兰,OJH号上的池乘务员,又活了一次。


而在豪华邮轮上,她也看到了父亲留给她的一条线索——“你是我的直系下属,所以还有一个上司……就在那边,甄大副。”


她花了好些劲抑制瞳孔收缩和颤抖的反应,循着余船长转头的方向看去,父亲说过的话就在脑海里响起:甄大富好像做了坏事。


于是她暗自攥紧双拳,眼见余船长把她领到一脸凶相的中年男人跟前,便绽开一个温顺的笑容:“大副好,我是新来的乘务池小兰,请不吝赐教。”





01


男人间的算计枯燥又无聊,客人们不清不白的眼神更容易让人犯噁心,池小兰只能硬着头皮在邮轮上工作。她的乐趣少之又少,但她并不否认,酒吧的歌手傅芸芸算是乐趣本身。


她在替甄大富送巧克力给岸边的人后,堵着一口闷气在洗手间里一遍遍地冲刷双手,那些糟糕的愤怒和嫌弃却会被傅芸芸在不经意间抢过去砸碎,碾个稀烂。


“哟,朴素小妹天天穿得这么破,也不怕丢了我们OJH的脸啊。”


她侧过头去,便能迎上大她几岁的女子的冷嘲热讽,要是抬脚走过去的话,还会看到对方下意识往后瑟缩的动作。她赶在神色慌张的傅芸芸之前开口:“我朴素我也年轻漂亮,不像你,还要穿得像个卖五金的。”


对方也实在容易被惹怒,一连被戳两个痛处,恼了就要上手推她,她凭借着良好的动态视力轻松躲开,留下一句“不打了,不然待会得被扣工资”便转身离开。


傅芸芸当然没看到她在转身后放松的眉眼。她走出老远还能听见金属的碰撞,还真像走路挂商品的五金铺老板了,忍不住的一声嗤笑被握成拳的掌心挡住些许,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,把笑意彻底堵回喉间。


她抬起眼皮,看到镜片泛过冷光,也看到了镜片后阴晴不定的眼神,于是她轻轻点头:“林经理。”


又是男人,但有利用价值的男人至少比只会使唤她的油腻中年男讨喜。林钞好还是甄大富的高中校友,也在船上工作数年了,应该能从他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情报。


邮轮乘务员这工作虽然地位低微,却给她的所有行动提供了合适的理由,比如说,奉承一个非直属上司。


她打好算盘,把虚假的笑容重新挂到脸上,“您是来准备烟花汇演的吧,需要我搭把手吗?”


林钞好打量她几眼,点了点头:“你要是没别的工作,就来一起帮忙吧。”


OJH号作为一艘生意不错的豪华邮轮,也不知道为什么员工这么少,难得有个会唱歌的花瓶还娇贵得很,演出结束后就回去休息了。偌大的酒吧里只有她、林经理和一个调酒师在忙前忙后,直到听见外头烟花往上蹿的响动才放松神经,疲惫感与饥饿感争先恐后地发出警号。


林经理倒还精神得很,还大发善心地关心她:“池乘务还没吃晚饭吧?在我们酒吧吃吧,这顿请你了。”


她即将袭来的瞌睡被这几句话赶跑了,身侧的双手下意识攥成拳头,指甲陷进皮肉带来的疼痛才能抑制她到嘴边的那抹怪笑。平复沸腾的血液,她继续装作疲惫的样子,“无心”地提出建议:“林经理也一起吧,不然只有我一个服务员吃,多不好意思啊。”


那是池小兰第一次吃到这么好的伙食,可惜醉翁之意不在酒。又一杯酒下肚,旁边的男人终于醉倒在桌上,打起瞌睡的调酒师被惊醒,她抢在对方前开口:“你要不先下班吧,我稍后把林经理送回房间就行。”


对方有点迟疑,“你能行吗,你也喝了不少吧?”


“你可别小瞧乘务员啊。再说,”她顿了顿,看向林钞好,“我们刚才聊得可兴起了呢,要是他待会缠着跟你聊天,你招架得了吗?”


“……那我就先回去了。小池,你一个女孩子也要小心点。”


调酒师走时还贴心地为他们带上门,她环视空荡荡的酒吧,最后把视线移到戴着眼镜熟睡的脸上,轻笑一声,然后撑着桌子起来。


“我去给你倒杯水,然后我们慢、慢、聊。”





02


池小兰走在灯火通明的长廊上,忽然看见前面有个人影,再走几步,看见灯光映出余船长的脸与上头惊讶的神情。


“都半夜了,怎么还在船上游荡?”他皱起眉,似是要教训她。


要不是她惹不起他,她还想问为什么他也在这呢。她在心底冷笑,脸上却一派温顺,放轻了语气道:“林经理喝醉了,我刚把他送回房间里,这就回去休息。”


余船长看起来勉强接受了她的说法,“行吧,早上可别迟到了。”


船长的房间与乘务员的房间各在两端,他们擦身而过时,池小兰正好闻到一抹熟悉的香水味,怔了怔又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,只是脚步放缓了些许。


张扬的玫瑰,像极了傅芸芸身上那阵十米远都能闻到的味道。她扭开金属门把,恍惚间好像听见咔啷咔啷,链条碰撞的声响。


于是她在翌日路过酒吧,看见傅芸芸对着手机傻笑时,没忍住动了嘴皮子,讥讽出口:“又勾引到男人了啊?”


傅芸芸没理她,她凑近几步,直到对方抬眼发现她,踉跄地往后退,顶着略微发白的脸色道:“姓池的,你怎么大白天吓人啊!”


“我跟你搭过话了,是你这满脸怀春的人没听见。你干脆改名叫傅磁铁好了,男人搭理你一下就忘形成这样,还不得像块磁铁黏上……”


她的话没有说完,因为傅芸芸一下扯住她的衣领,手背上都起了青筋,吼道:“你找死是吧!?”


她咳嗽几声,呼吸被抽走,脑子里还在想原来她错看傅芸芸了,这可不是个花瓶,说是怪力女还差不多。耳边传来朦胧的呼喊,脖子前的力量被卸掉,她跌坐在地,大口地呼吸着,听见刚才大喊的主人公在教训傅芸芸:“员工之间不要闹不和,要是被船长看到了,可没你们好果子吃。”


刚才还在掐她的傅芸芸绞着双手,乖巧地站着挨训,道歉的语气都能掐出水来:“对不起啊,圣二副,但要不是她先对我恶言相向,我也不会做出如此败船上风气的事。”


她抬眼,看见圣二副摆了摆手:“你们自己解决,我还要去忙呢。”然后果真踩着皮鞋匆匆离去。


而傅芸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彷佛想起了什么,迫不及待地嘲讽回来:“池小兰,你又能清高到哪去呢,不止圣二副,也傍上林经理了吧?”


她的眼皮跳了跳,站起身来与对方平视,不咸不淡道:“你就凭空捏造吧。”


“什么捏造,昨晚我可是看到你送林经理回房间……”对方顿了片刻,转了转目光才继续道,“对,我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的。”


她心一沉,看来在船长身上闻到的香味不是错觉。傅芸芸吹牛时习惯不正眼看人,撒谎的时候也会移开目光,那些视对方如花瓶的男人不一定能察觉到,她却清楚得很。


猜测被细节证实,想到眼前的人自甘投进肮脏的染缸里,她别过头去,只想尽早结束对话:“那是林经理喝醉了,相不相信是你的自由,我也管不着。”


她大步离开时在门口碰到林经理,他似乎忘记自己醉后都做过什么,见着她便上来道谢:“昨晚我喝醉后就没记忆了,听我下属说,是你把我送回房间的。要替我这个醉鬼收拾,麻烦你了。”


“份内工作而已。”她勉强扯出笑容。


回到房间时,她的脑袋还是一团乱,直到无意看到落地镜,伸手碰上镜中那副愤怒的脸庞,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。


以往好像都是傅芸芸先挑衅她,她以为对方是嫉妒她的年轻美貌,像逗猴一样逗弄对方;可如今傅芸芸为了男人没理她,她心里窜起了无名火,不顾仪态地吐出恶毒的话语,她才发现,也许嫉妒的人是她自己。


嫉妒傅芸芸能在淤泥里毫不介怀地笑着,更嫉妒那些手握权势的男人能攫取对方的注意力与欢笑。


她说不清自己对傅芸芸是个什么感情,但也没打算理清这条副线。她越来越接近父亲一案的真相,比起继续当卑微的打工小妹或者跟莺莺燕燕斗嘴,她首先要做的,是报仇。


她闭上眼睛,林钞好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,带着醉酒的含糊与一直无法诉说的憋屈。


他说,杀死杨船长的是甄大富,而他因为跟对方相熟,还被威胁做伪证。


他说,因为他跟甄大富是同艘船上的人。当她想再细问的时候,却撬不开他的嘴,但她也没放在心上。


反正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,至于他们私底下做了多肮脏的交易,只要跟她爸无关,她没兴趣知道。





03


“卖巧克力吗?”

“卖的,先生您看如何。”


烈日当空,在港口昏倒之前,池小兰总算盼来甄大富的买家。对方打开盒子检查了一下便收下,利用影子的遮掩把一个厚信封交到她手上,她顺手塞进用以伪装的空盒子里,转过身去,走往暂时包容着她的海岸。


路过小巷的时候,她往里头看了一眼,夹在高楼大厦间的死胡同昏暗得很。她从木桶里翻出一个礼盒,掀起一角,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硬币,放在礼盒原先的位置上,步子变得更轻快。


也许是她的错觉,深蓝的海水里隐约浮出几丝墨红,又被翻起的浪掀过去。


也许是记忆与现实的重叠,她彷佛听见一把熟悉得让人流泪的声音:我就要走了,你们好好照顾自己。


天空飘下报纸,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宣布邮轮船长身亡的消息,她伸手一抓,只有阳光在指缝间溜走。她猛地清醒过来,发现自己停在船边,船员正诧异地看着她。


“池乘务,你怎么了?”


她轻咳一声,把手迅速收回去:“没、没什么,我看今天天气挺好的。不说了,我先去给大副汇报工作了啊。”


对方哈哈笑着:“今天可是航线最后一天了,可得打起精神来啊。”


对啊,今天是最后一天,然后邮轮就会暂时休整。这可是近期能混在嘈杂人群中下手的最后机会。


一步、两步,皮鞋踩在长廊上的声音被地毯消去了大半。轻轻的“吱呀”一声,她反手关上卧室门,从柜子里翻出一瓶酒,再取出礼盒里的另一瓶液体,任由融合的交响曲奏响,然后把酒瓶放到礼盒里,一步、两步,她在近乎走廊的尽头看见了甄大富。


对方不耐烦地伸出手:“东西。”


她把在港口收到的厚信封递过去,在对方打开前顺势打开礼盒:“大副,刚才的客人让我把这个交给您,说是他的一些小心意。”


当她曾憎恶的贪婪眼神在此刻被捕捉到时,她悄悄垂下双眼——不是不想看到,而是她怕自己的眼睛藏不住狂喜。


一命抵一命,镰刀已经架在应该偿命的脖子上,就等着时候一到,大手挥下。




因为宣传的拍摄,今天的工作格外繁琐,池小兰被船长抓去酒吧喊了些莫名其妙的口号,结束时只剩下她和傅芸芸。准确来说,是满脸都是戒备和敌意的傅芸芸。


自上回的冲突以来,她们的关系变得更差,她看到傅芸芸的脸就想起那夜余船长身上的香水味,双手交叉在胸前,手指不耐烦地点着手臂,还是没忍住开口挑衅:“在这搔首弄姿干嘛呢。”


结果自是又跟脾气火爆的傅芸芸大吵一架,把船上的视线引了大半过来,连余船长都循声过来抓个正着:“诶,你俩干嘛呢,当着客人的面吵架像什么话!池乘务,扣除这个月一部分的工资。”


“为什么她不用被扣工资?”她瞪圆双眼,伸手指向傅芸芸。


“她不是我的直系下属,得由林经理决定。”余船长说得冠冕堂皇。


她在心底冷笑,好一对狗男女。但她今天心情不错,大仇得报的爽快近在眼前,又成功把注意力从没来的大副身上引开,也就没兴趣再管这些本该与她陌路的人。


她罕见地站在人群身后,看着烟花窜起、绽开,又在四散落下前消散。也许是她站得近,烟火的响声比起平日还要再震耳一点,震得她紧绷的心脏都在抖。


烟火汇演后,她被余船长紧急喊到会议室里,她一走进去便看到正在匆匆整理凌乱的衣服的傅芸芸,还有板着脸孔的圣二副和林经理。余船长示意她坐下,一脸沈痛地宣布甄大富身亡的消息。


真是一报还一报。她把手掌攥成拳头,指甲陷进肉里的痛感抑制着她想要扬起的嘴角,但船长的下一句话让她的笑意彻底消失,怔愣在原地。


“是枪伤。你们最好从实招来,我们自己内部解决了,免得让OJH号名声扫地。”


有人先她一步收拾了甄大富,她精心谋划那么久,还是不能亲手报弑父之仇。抬眼环视房间里的每一个人,凶手到底是谁呢?恐怕她也要加入抓出凶手的行列了。


她不能接受有人破坏她完美的计划。





04


举证简直是一团糟。


池小兰前一刻还漠然听着那对秘密情人吵架,下一秒林经理就把她醉酒时的“心声”说出来:如果有机会,一定要把甄大富杀了。


在船上工作一年,她为了让林经理卸下警戒可做了不少努力,当中也包括经典的酒后吐真言。那时她观察到林经理和甄大富的关系不好,便在跟对方喝酒时喝高了,趁机说出那番话试探他的反应。后来他果然也放下警戒,让她掌握了关键的证据,但在抓捕凶手的时候,谁还能跟别人站在一条船上。


傅芸芸整理好衣服,道出她险些被甄大富非礼,把演出发簪插上他后背的事。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傅芸芸出淤泥而不染,对方跟甄大富约会还债的事就被捅了出来,让她的一颗心笔直地沉了下去。


可转念一想,她早该知道的,傅芸芸跟池小兰只是恰好同为女性,她们无数次的扯头花证明了她们本不是一路人。于是她也不落下风,曝光搜到的傅芸芸和余船长的聊天记录。


“晚安我的小黄莺……真肉麻啊。”她摸了摸自己起鸡皮疙瘩的手臂。


傅芸芸白了她一眼,“那是因为你没男人。”


当然硫酸也被发现了,但死因又不是腐蚀性液体,即使那个脑子有点大病的甄大富把硫酸顺到案发现场,她看瓶身也能看出她倒的量一点没少。


线索还是不够,船长让所有人再去搜搜有没有遗漏的地方。她想起自己还没查船长室,结果在平日被船长身影挡住的桌子上发现了刻着的一个小小的“NS”,莫名地熟悉。


她眯着眼想了想,解开了脖上的扣子,拿出一个黄金罗盘吊坠,上头也刻着“NS”,不过是反着的。她没控制住瞪大眼睛,想着也许父亲还给她留了线索,把吊坠上的字母嵌进桌上的字母里。


“喀嚓”一声,弹出的暗格里躺着一张记忆卡。她把记忆卡塞进船长室的电脑里,在屏幕上看见了再也触碰不到的身影。


发现钻石、除去杨船长、余副船长的箱子……种种线索串连起来,她都没注意指甲嵌进手心带来的疼痛——原来她还没有真正报仇,甄大富是被指使的,那么手上干干净净的幕后主使也该受到惩罚才是。


印象中的余船长并不坏,总是按照船上的规矩办事,一开始她手脚有些笨拙,他脸上的笑也不带恶意,更像在看一个妹妹。


但那是因为她是池小兰,而不是杨船长的女儿。要是被他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,她毫不怀疑自己会再被丢到海里。


船上现在是一团糟,她在船长室和驾驶舱之间往返也没人起疑。她谨慎地关上船长室的门,拿出从驾驶舱顺来的注射器、胶带和尼古丁原液,一番捣鼓后把带有尼古丁原液的针头装在行李箱上。


出去的时候还被谁调侃了一下:“怎么搜那么久?”


她理所当然地回道:“船长室这么大,我当然要仔细检查。虽然我相信余船长,但说不定有人会栽赃呢。”


余船长,她咀嚼了下这个称呼,然后在心底冷笑:余总财这个利欲熏心的小人,根本不配当船长。一命抵一命,他就等着她准备的报应吧。




后来,林经理——也许该叫林钞好——因为杀人罪被在边岸候着的人抓走了,事件告一段落。

除了池小兰的人应该都是这么想的。


邮轮重新航行,驶往落客的码头,沉浸在失去学弟兼得力二把手的悲痛中的余船长回房休息去了,圣二副自然担起驾驶的职责。她进门看见对方满脸的疲惫,便把端来的咖啡放到对方手边:“二副,您辛苦了,喝一点吧。”


圣二副还有闲心开她的玩笑:“你没下硫酸吧?”


“身正不怕影子斜。”她提醒道,“您没做亏心事,我又不喜欢害人,怕什么呢。”


“倒也是。”圣二副啜了口咖啡,聚精会神地盯着路线。“还有二十分钟就靠岸了,你记得掐好时间喊船长。”


“好。”也不知道她再打开船长房间时,看到的到底是活人还是尸体。


本着不能烦自己顶头上司的原则,她等所有人准备好才打开船长的房间,看到背对她躺着的身影,步伐缓慢地走过去试探。没有反应,皮肤冰凉,也没了呼吸——她成功了。


颤着双手把旁边行李箱上的胶带撕下来,藏在床底的箱子里,她退后几步,换上花容失色的脸孔大喊:“船长出事了!”


一个晚上,OJH号豪华邮轮出了两宗命案,再也瞒不住大众。





05


至于后来发生什么事,被喜悦冲击了大脑的池小兰也记不太清楚了。


唯一还有点印象的是余总财的妻子也找上门来了,傅芸芸拈花惹草这么久,到头来也不过是情人不见得光的备胎,她没忍住嘲讽:“罪有应得。”


傅芸芸转过头来,难得正色道:“我真搞不懂,为什么你对我有这么大的恶意——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,还是快调查谁杀了船长吧。”


她嘴角嘲讽的弧度更大了。对方好像忘记了是谁先招惹的另一个人,是谁天天带着优越感说她是朴素小妹,又是谁明明众星捧月,却偏要落入肮脏的染缸。


对傅芸芸来说不重要的事,在池小兰这却曾经是她撑下去的理由,也太讽刺了。但她想,自己应该也是喜欢傅芸芸的,不然她为什么到现在还在为鸡毛蒜皮的小事生气呢。


——现在这些都不重要。对方说得也没错,虚假的情意她视作珍宝,发芽的真心则被她碾碎,消散在空气中。


他们彻夜调查还是没有结果,余总财的妻子是漂亮国的黑道,利用关系阻止警方介入,不然他们谁都承担不起牵涉到的利益。最后还是对方叹着气下定论:“找不到就算了,本来我也被指使要杀船长,他被太多人盯上了,总归保不住性命。”


生活就是如此荒谬,都把傅芸芸气笑了,但又不敢对道上的人口出狂言。


圣二副一跃成为船长,她自然是真心祝福这位自幼就想当船长的青年,然后就把工作辞掉了。


“我理解你觉得这里危险,你要走我也不拦你,只是你不要又想不开跳海了。”圣船长皱着眉,语气温和地嘱咐她。


她迟疑了下,摇了摇头:“不是这样的,我只是做完想做的事,想回归到正常的生活。”


圣船长没有多问,但她像是要给自己的情绪找个出口,“告诉你一件事吧。”看着眼前青年真诚的目光,她把自己交了底,“我其实姓杨。”


说完,也不管对方有多愕然,草草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便下船,回头看了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豪华邮轮,便大步流星地离开。


没有人来抓她,她想她最后相信圣船长的决定做对了。


以上便是池小兰潦草又跌宕的一生。而她抱着手中的芭蕾舞服,拨通了以前待过的芭蕾舞团的电话。


一年多并不算长,舞团里的人还会亲切地叫她“小杨”,她在聚光灯下又有无数次的跃起,只是很偶尔,她会想起那个挂着一身链子,嚣张跋扈的小歌手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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